谢子清

他从市级部门下来

一个简单的“下”字

把十几年的“上”变成原点

说服家人是第一场考验

车程是第二道难题

四小时磨掉最后一丝娇气

却恰好免去水土不服

从一株玉米到另一株玉米

他进步神速

几乎与熟悉贫困户一样

完全认识稻秧和红苕

泥巴顺着裤腿往上爬

但鼓捣出来的农家坝坝舞

仿佛大山吹进的一缕新风

还是出卖了他的际遇

暑期培训班俨然第二轮攻势

让他轻易收获孩子的心

敬而远之变成亲密无间

电商就是第三板斧

山货源源不断涌进主城

完成从林间到舌尖的跨越

时间是最好的魔术师

两年把他变得土气

却把小山村变得洋气

男女老少都说

“这样的第一书记，要得！”

◎ 下 村

下村是进城的反义词

比下乡更朴素一点

朴素意味着一次次放低自己

最后以匍匐的姿态

打量玉米的长势

偷听土豆与红薯的暗语

窥见稻子以谷穗为贡品

向六月俯首称臣

有时候鸡鸭会不请自来

热情地为你带一段路

但不会离草垛和池塘太远

一栋老屋为另一栋老屋打气

只有她们还试图解码乡愁

水泥路与机耕道较量多年

胜利是小范围的

下村需要换鞋

有些顽皮的泥巴趁机粘上你

不经意就增加了重量

◎ 走 访

把每一次走访

都用朝圣的方式来进行

就可以从田坎走向心坎

由房门敲开心门

圣代表重量

朝是你的角度

必须沉到低处去

直到变成仰视

你才能听到补丁下的声音

叙说此去经年的秘密

才能吹散漫上来的云雾

看清贫穷的庐山真面目

才能明白一把钥匙开一把锁

所有的困惑、担忧

甚至小心思和盘托出

你才能顺藤摸瓜

完成一场叫脱贫的占领